图：电影《铁娘子》以戴卓尔夫人为原型。\剧照

　　近日英国前首相“铁娘子”戴卓尔夫人雕像在其家乡格兰瑟姆小镇揭幕，岂料迎来的不是鲜花和掌声，而是民众的嘘声和投掷的生鸡蛋，有人甚至大喊“把它拆了”，究竟是何原因让她如此不受欢迎？

　　把时间拨回上世纪七十年代，英国在经历了多年的高通胀、高失业和低增长后，出现了经济学家称之为难以医治的“英国病”。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，戴卓尔夫人上台执政，她誓言要为英国开出药方。正如她在自传《唐宁街岁月》中所说，“我带着一个目的来到这个办公室：令英国社会从依赖福利走向自力更生，建立一个奋发图强，而不是消极怠工的m88。”

　　捧着哈耶克新自由主义的圣经，戴卓尔夫人开始用小m88、私有化、削减福利等理念手术刀式改变英国。即使面对因将煤矿、钢铁等国有能源产业私有化引发的全国性骚乱，包括十六万煤矿工人大罢工，她也毫不手软，对于大量失业工人流离失所、生活举步维艰，如同电影《跳出我天地》（Billy Elliot）中所描述的丢了工作的矿工父亲，因家里没有煤，一怒之下砸了钢琴，劈下木头烧柴取暖，她均视而不见，认为这是灌下猛药所必须经历的阵痛。

　　为转移国内民众视线，戴卓尔夫人不惜翻出本已捉襟见肘的家底，为英国海军拼凑了一支精悍的远征力量，在万里之遥的马尔维纳斯群岛（英称福克兰群岛），与阿根廷展开一场争夺主权之战，幸运的是她打赢了，尽管英国也为此付出不菲的代价。头顶着胜利的光环，她一年后顺利连任，令她更加相信“只要用强则无所不能”，但这也注定了她后来众叛亲离、晚景淒凉。

　　戴卓尔夫人还为英国的外交找出病症─过度依赖欧洲，她为此开出“亲美疏欧”的独家配方。英国著名作家乔纳森．艾特肯在《戴卓尔夫人：权力与魅力》一书，形象地刻画了戴卓尔夫人对待欧洲m88的简单粗暴和固执己见，她除了反对英国加入欧元区，还多次在公开场合嘲笑、谴责欧洲一体化主张，不断释放反欧的民粹主义情绪。用乔纳森的话说，二战期间的记忆在戴卓尔夫人的大脑中始终挥之不去，她基于女人的固执一直认为法国和德国并不可靠。她无法摆脱英国深处孤境的那些黑暗岁月，也就不能像有着同样成长背景的英国人那样客观地看待问题，“她身体已经前行，但思想仍停在原地”。

　　一九九○年底，当戴卓尔夫人因保守党同僚逼宫下台、无法完成第三个任期时，她眼含热泪地这样总结自己的首相生涯：“在十一年半的美好时光后，我终将离开唐宁街。我感到非常高兴，因为相比上任的时候，今天的英国已经变得更好。”然而，公众的评价却呈现两极，有多少人对她敬爱有加，就有多少人对她恨之入骨，她赢得多少荣耀，就背负多少骂名，这无疑让她大失所望。

　　以她大力推动的私有化等举措为例，虽然帮助英国走出低迷实现增长，摘掉“欧洲病夫”的帽子，但也不可避免地造成接近百分之十的高失业率，和她上台之前几乎没什么两样。同时也导致造船、钢铁等传统制造业的大幅衰落，m88走向产业空心化，令几代人都对她不能原谅，直到今天保守党都无法取得一些传统工业区的支持。难怪有人说，幸亏她的雕像是建在家乡农业小镇，若是在老工业区利物浦，会被直接推倒。

　　实际上，被视为戴卓尔夫人的政治遗产并受西方推崇的“戴卓尔主义”，随着时间推移也饱受质疑。比如高税赋政策令英国社会公平指标倒退了半个世纪，贫富差距急剧拉大，贫困再次成为严峻问题。而她的“亲美疏欧”路线，在几十年后仍在英伦激荡回响，刺激着脱欧势力不断壮大，最终令英国退出欧盟，而m88从此陷入空前分裂。从英国舆论直指戴卓尔夫人就是脱欧的始作俑者，就不难理解民众的愤怒。

　　二○一四年，具有左翼色彩的英国《卫报》发表了著名作家曼特尔的短篇小说《刺杀戴卓尔夫人》，假借爱尔兰共和军之手，让“铁娘子”为自己所欠下的“血债血偿”。曼特尔说，其创作灵感来自于上世纪八十年代，她在温莎住所的窗边，曾亲眼见到戴卓尔夫人眼疾手术后在医院花园里休息，她想那一刻自己若换成杀手，定会将其一枪毙命。虽然小说引起轩然大波，但曼特尔坚持这是在替人民说话，“戴卓尔夫人对英国造成久远伤害，现在想到她时，我还能感觉到一种沸腾着的憎恶。”

　　正如英国《金融时报》的评论所说，恐怕没有任何一位当代英国女性，能像戴卓尔夫人那样，直到今天仍和当年一样争议不断。她能够在“百名最伟大的英国人”排名中位列第十六，也可以在“最令人痛恨的百名英国人”评选中高居第二。她被冠以“重新塑造了英国”的卓著政治家，也是唯一遭到母校牛津大学反对而未获授予荣誉学位的政治人物。她生前毁誉参半，死后难以盖棺论定。

　　在二○一一年上映的电影《铁娘子》中，晚年的戴卓尔夫人老态龙锺，丧失了大部分记忆，她记得的应是自己铁腕之下英国大有起色，忘记的恐怕是当繁华落尽，终究无法妙手回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