图：北京的美景尽收眼底，一只蜻蜓飞过镜头。\作者供图

　　上周过了端午节。疫情中的端午静悄悄，没啥过节气氛。节日前一天突然意识到连糉子影都没见到，赶紧跑到因疫情关闭又重开的稻香村去买。发现北京人在吃糉子问题上非常倔强，执念于小枣和豆沙，剩下的全是咸肉糉。其原则之坚定，不啻于广东人对辣椒的态度。吃了糉子总算对节日有个交代。在家乡，端阳也是采摘杨梅的季节。如今，杨梅依然，斯人杳然。

　　这几天的北京云很漂亮──大写意的蓝天，大泼墨的云朵。周日出门去追晚霞，夸父追日似的，迎着落日的方向一直跑到西山。不巧风大云厚，没见到想像中的晚霞。倒是能见度足够好，可以俯瞰大北京，一直望见京城东部的m88樽。一马平川之上，密密麻麻的建筑绵绵延延铺陈开去。不过，从完美角度看，若是城中有几座略有起伏的小山，有一条略微宽阔的河流，平面中增添立体，沉稳中多些灵动──或许更好了。

　　上班日早晨，步行半个小时。晨风习习，斑鸠咕咕。晨光透过浓密的树荫印在人行道上，斑驳如画。街边步道多了一些晨跑的人，老者在树林中抖空竹，呜呜作响。路边的绣球花开了，人家这天天风吹日晒的都开花了，我家里的“绣球小姐”天天被小心翼翼侍候着，却矜持懵懂，丝毫没有绽放的架式。

　　阳光明亮，蓝天明丽，花草明艳。一切都是明媚的样子。

　　想起四年前的八月访欧，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，在克罗地亚和斯洛文尼亚，晨起（假装）跑步，看涅瓦河早景，看老城区的涂鸦，看萨格勒布宽大的有轨电车缓缓驶过，看卢布尔亚纳街边不知名的树上挂满好看的果子，街头的老大爷友善地问好“Morning！where are you from？”想起香港，叮叮车摇摇晃晃驶过楼宇高耸的街角，中环的斑马线上白领们匆匆交织而过，海味街上人们推着平板车装卸货物。想起故乡，枕河人家在河岸洗涮，小贩的叫卖声沿弄堂一路响来又远去，“鹅毛鸭毛甲鱼背”，市井的烟火叫醒晨梦……

　　所有的清晨都如此美好，所有的花草都如此美好，所有的云霞都如此美好，所有的善意都如此美好，所有的日常劳作都如此美好。这些美好，不分地域、不分时段，只需一个心情。

　　美学大师蒋勳说，在现代社会，我们谈美这个词，我有很大很大的感伤是我知道美多么奢侈。“我们大概活得像人，才能看得到美。”我想，他的意思是当我们匆忙奔波时，更像一台停不下来的机器。

　　节奏慢下来之后，心也静了下来。我们看待这个明升体育，忽然多了自然的视角；我们的日常，忽然多了与自己对话的solo，多了对周边与自己毫不相干事物的关注──原来有一个时间，是月季花绣球花的时间，是花间树下伸着懒腰的流浪猫的时间。原来有一些故事，可以发生在踩单车充当拉风少年在长安街与天安门惊鸿一瞥的时刻；可以发生在胡同里钻来钻去，与深藏功与名的四合院不期而遇的时刻；可以发生在阳台上浇花，与窗外探头探脑的斑鸠眼神对视的时刻……

　　方觉此时才真正“像一个人”。这个发现，让人哀伤又欣喜。

　　三个多月来，从旅居地到生养地再到生活地，三个风土迥然不同的三地，共有着同一个疫情，共牵着一个人的牵挂。看起来是在赶路，实际上在经历心境的独自旅程。

　　在疫情兵荒马乱中逃离香港。离开时，也是一个更早的早晨，弥漫着淡淡雾气，只有街角零星的人影和间隔很久的叮叮车──仓促又不捨。在亲情乡情中，吸吮着家乡所有的气息味道──安宁而恬适。在京城的熟悉与陌生当中，惊喜又傻傻地调整自己。内心里，留恋着老家的老街旧物，抢救似地一趟一趟走来走去。对于北京的一切新变化又欢喜得不得了。

　　人这一生所作所为的内容，就是两个“意”──做有意义的事，过有意思的生活。

　　大事有意义，小事有意思。把利他的事做得有意义，把关己的事做得有意思。把家国大义的事做得有意义，把风花雪月的无用事做得有意思。枯燥但有意义的事，有意思地做。从乏味但必须做的事物中寻找有意思。有意义的事做得有意思，就会带动更多的人，让更多的人体会到意义。

　　大事或小事，个人认知不同，标准不同。家国事业，工作生活，柴米油盐，等等。一切利他的事，一切关己之事，一切无关利益生死的身外之事，皆可。譬如一朵花开了，对于它是生命的意义，在我看是生活的意思。

　　满怀激情去投入有意义的事，满怀热情去体会有意思的事。这也很有意思。